寅时三刻,豹房密室的铜壶滴漏声断了一拍。林飞睁眼,指尖正抵在怀表盖上,玉坠隔着衣料传来一丝温热,像是被什么牵动了脉搏。他没动,只听着外头巡夜太监报时的嗓音穿过回廊,稳、准、不带一丝慌乱。

    他知道,钦天监的奏报已经入宫了。

    御辇出豹房时,天还压着暗青,宫道两侧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摆,火苗贴着纸罩子窜。他靠在软垫上,左臂依旧悬着,白布边缘渗出一点暗红,像是昨夜没干透的旧血。这伤不能好得太快,也不能假得过头。他闭着眼,呼吸绵长,像真在养神,实则耳力全开——轿外每一声脚步、每一次衣袂摩擦,都在他脑子里排成阵列。

    乾清门外,百官已列班候驾。

    钦天监正卿出列,声音发紧:“启奏陛下,昨夜子时,荧惑守心,光如血刃,主帝王危殆,社稷倾覆。”

    群臣哗然。有人低头,有人偷觑御辇。刘瑾站在丹墀侧,蟒袍纹丝不动,可林飞听得出,他呼吸重了半拍。

    轿帘掀开,内侍扶他下辇。他脚步虚浮,右肩微晃,左手绷带垂下,几乎蹭到石阶。李东阳上前半步,欲言又止。谢迁眉头锁死,刘健则已跪地请罪,说天象示警,皆因君臣失德。

    林飞没理他们。

    他缓缓走上丹陛,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。等在龙椅前站定,才缓缓开口,声音低哑:“朕昨夜观星,亦见凶兆。心火焚宫,岂止于天?”

    满殿寂静。

    他抬手,指向钦天监:“卿言荧惑守心,朕信。然天意可畏,人事亦可为。若因天象而乱朝纲,是逆天;若因天象而固权柄,是欺天。”

    刘瑾眼皮一跳。

    林飞继续道:“朕手未愈,执笔则颤,昨夜批一军报,竟将‘准援’误作‘诛逆’,险酿边关大祸。刘公公,你说,这错,你能担?”

    刘瑾喉头一哽,硬挤出一句:“老奴……不敢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敢?”林飞轻笑,“那你敢代朕批红七日,如今已发十二道旨。若其中有一字错漏,血溅三千里,你担得起?”